「我妈就是讲话难听,你干嘛这样?」李当试着告诉妻子。
「我妈有这样对待你吗?为什么就要我忍受?好像回嘴就是我的问题?」妻子开始不满。
「我吃你家、住你家,没错,但我也是委屈自己,配合你们、配合大家。难道你不能为我多想一点?」妻子愈说愈觉得不公平。
「没有人要你委屈呀。如果换成我住你家,我也愿意帮忙做家事、打扫呀。不然,换你出门工作赚钱?」说到后来,李当自己也有点恼火。
我脑海中环绕着那些在咨询室中大吵、互相控告、泪流不停的夫妻们争执的言语。他们乱纷纷的互相丢掷,显然已经不希望对方能够承接、理解,但希望至少可以打中对方,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所受的苦,正如这把利剑深深刺进我身上那般难受。
他与原生家庭的冲突,奇妙而隐晦的转嫁到伴侣身上
过去的30几年,李当都这样熬过来了。从抵挡、无力到学会忽视,来换得在家中的安居乐业,但没想到结了婚,妻子与妈妈一碰在一起,就炸出火花。
「我觉得问题没有这么严重。我妈也不是没有接受她,但她就是激不得,无法忍耐让老人家念个两句。」
这话,若让妻子听到还得了,李当自己也很清楚,但他的感受很真实、沮丧。他很困扰为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让两个女人一触即发。他连灭火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回顾李当一路的成长,才发现他早已习惯用沉默回应,来敷衍母亲的激烈索讨。正当李当母亲觉得意气消沉、死马无法当活马医时,「媳妇」这个新角色出现了。李当母亲想,儿子都不理我,媳妇总该听我的吧?于是李当母亲又开始把所有的等候、要求,一股脑地开始往媳妇身上丢,希望自己能对儿女有所影响与改变。
岂料媳妇的抵挡与不听话,比自己的儿子更难以令人接受与原谅。毕竟不是自己养了30几年的孩子呀,外人般的情感基础,却又要被当自家人的标准对待,婆媳关系自然崩解、破裂。
但婆媳彼此之间,却还等候要和谐共处,这让大家都苦不胜言,也无法好好厘清,到底谁该为这件事负责。
别把对方原生家庭的责任与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
「老二的妻子都很节省,冷气都没有开,吹电扇就够了,很贴心欸。」
「你又买新衣服啦?这件多少钱?我看老二的妻子都穿那几件而已,可是都还会记得母亲节也给我红包。」
「我不是真的要跟你要红包啦,我有需要跟你拿吗?我又不是没有钱~」
雯雯的婆婆很习惯索讨,她在咨询了几次后,比较能够跳出那个被讹诈的受害者角色,不过,雯雯发现婆婆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婆婆向女儿诉苦儿子员工旅游不带她去、向儿子诉苦丈夫去跳土风舞就穿得漂漂亮亮,却从不带自己出门吃顿好的、向丈夫诉苦大媳妇给她带孙子,给的孝亲费却没有二媳妇多。
雯雯把婆婆的故事拼凑起来,开始渐渐理解,那是婆婆从出身以来,在物质与关爱的匮乏下所带来的不安全感。好像不这么伸手要,大家就不会看见婆婆的需求,但婆婆又希望她的孩子们可以把她这么辛苦的母亲放在心上,不是她喊声要了,才一副勉勉强强应付的模样。
「可是,凭什么婆婆就能够这样讹诈我?我又不是她的孩子。」雯雯有点沮丧地说。
「是呀,所以你要做的,是划下跟婆婆的心理界线。『她不满,不代表我这媳妇不好』,才能让婆婆的索讨,回到她跟你先生的亲子关系上,才对呀!」我这么回应。
婆媳之间相敬如宾的关系,较为健康
菲菲决定自己买个小冰箱,以避免一天到晚被婆婆说,冰箱里都是她的东西。其实,菲菲才不喜欢自己冰的面膜,也都感染着冰箱的鱼腥味。并且,当时还被婆家酸:「对啦,我们家的冰箱就是又旧又丑啦,你看不上眼。」结果楼下冰箱坏了,小姑想借自己的冰箱,冰公司团购的东西,被菲菲以空间太小拒绝,菲菲竟然被说:「借一下也不行,我们家也都让你住这么久了!」让菲菲当晚马上跟先生大吵一架。
菲菲一边哭,一边滑着手机。她搜寻591租屋网,心里还不时想着:「我都这样了,是你们逼我要划清界线的!」
「我并没有要我的公婆把我当自己人,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我的爸妈,但我觉得现在这样的关系,快让我抓狂了!」菲菲声泪俱下。
婚姻本来就应该划清界线,但在传统亚洲「大家都是一家人」的文化下,甚至可能从子女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两家人的事。于是「你的」就是「我的」,「我应该」的,就要「你也应该」对比办理。
其实,相敬如宾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比较健康。但为什么一旦被要求称呼对方的母亲为「妈」,自己就得对待婆婆如自己的父母一般,要像神主牌似的供着?回到我的原生家庭,我即使对着自己的妈妈大吼大叫,也会被原谅,对着自己的妈妈耍赖、哭泣,也能获得拥抱呀!我宁可我们当彼此是客人,是互相礼遇、尊敬的关系。如果发现彼此兴趣相投,就接近一点。如果意见不合,那么,就各退一步,没有必要为难彼此。
婆媳姑嫂的问题,应该要回到伴侣的关系处理,比较单纯
「我先生一天到晚喊穷,孩子的奶粉、尿布钱都我出,也没关系,可是他一边诉苦婆婆的需索无度,却又一边拿钱出来。我叫他不要再汇钱过去,反而被他说我就是自私,不明白父母的养育之恩,以及跟他维系关系的辛苦!
「我当然也觉得公婆的房子给我们住,是一件感恩的事,可是贷款也都我先生出了,现在老人家退休,想到处旅游,手上缺现金,就又把房子要回去卖掉,那我们到底算什么?」
很多妻子来到咨询室中,不悦地讲述在丈夫身上看到的不屈期待遇,气愤地有如自己受欺负与委屈一般。偏偏作为伴侣,想帮忙先生解决,但真的站出来,行侠仗义了,却反而被伴侣将了一军,控告自己不懂事与不体贴,让先生难做人,自己在婆家也「黑掉了」。
妻子落得两边都不讨好,赔了老婆又折兵。妻子处在尴尬的关系中,也更显得孤立无援。
两个人相爱、结婚,当然是带着彼此的原生家庭,以及各自生命中未解决的议题结合,但不代表你得要这样不分你、我的,涉入彼此的议题。
很多妻子会害怕,担忧如果自己不处理,这滩浑水会伸张到自己身上,到时候钱还不是要从自己这边讨。可是讨钱这件事,应该也是先生要回到「伴侣关系」中,和妻子讨论,能否支持自己,帮助自己面对和原生家庭的困难,而非妻子直接去与公婆对抗或争取。
不要去搅和不属于你的事情。大至先生家的贷款,小至婆婆的厨房器具往哪里摆。即使看不顺眼,那也是先生和他原生家庭要处理的事情。而你所感受到的不舒适,应该要回到你与伴侣的关系中去表达。你只要负责和先生沟通,他可以怎么做,会让你安心,又或者你能帮忙些什么,让他能够好好回应那个他已经花了三四十年对抗的原生家庭。
不要快快当当的好心帮忙,却搞不清楚人家累积数十年的复杂原因,就想自以为聪明的插手解决。
亲密关系的经营已经这么不容易,我们却让踩踏各自的原生家庭的界线来损耗彼此,这其实是很可惜的。
如果对方还没意识到这件事,那么就由你先开始为自己划下那条心理的界线,例如你可以对另外一半说:「我在你家庭中所感受到的不舒适与困难,能不能先回到我们的亲密关系中来处理?这部分,你能理解我,就足够了。」因为当你能感受到被陪伴与支持,你也无须透过攻击他们,来突显你对另外一半的需要。
我们并非要让伴侣的家人有所改变,但很多时候,让先生最深爱的两个女人,维持美好的距离,总比绑在一起,却互相厌恶,来得舒适与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