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别让误会摧毁了来之不易的爱

　　男主角档案：阳正宇，34岁，公司职员
　　女主角档案：邹洛娅，36岁，事业单位职员
　　【起因】阳正宇未婚，邹洛娅则是个离婚女人，他小她2岁。在他们相爱的两年里，阳正宇逐渐知道邹洛娅家庭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正当阳正宇满怀热情地准备与邹洛娅结婚时，邹洛娅却选择了退出。
　　【往事】我从未遇到过像阳正宇那样双眼无神的访谈对象。我接待过很多读者，当他们坐在我面前倾诉的时候，总带有一种情绪，或愤怒，或哀伤，或郁郁寡欢。阳正宇是一个让我记忆如此深刻的人：出奇的平静，即使讲到悲伤、令人不忍听下去的细节，他的语气都是柔和的，平静的。
　　为此我甚至怀疑他的心已经凝固了，不再信任身边的一切。我也问过他：“是不是整个人没有热情了？”他的脸依旧是那么安详，回答也很镇静：“对热情这个词语，我没有很多的体会，我已经习惯了去接受。”
　　在跟我谈人性和婚姻之前，他说起了9年前的往事，那段往事让他心碎。“人的一生是可能被一件事情改变的。开始你不觉得，但回过头来看，绝对是如此。”他不抽烟，可荷包里依旧装着一包烟，他抽出一支递过来，我婉拒。他一边笑，一边说了这句话。这样的开场白似乎注定了阳正宇的讲述带有悲剧的意味，因为他生活的基调已经被他定好了，其余的东西即使不是真的，也被他当作事实了。
　　阳正宇：一次车祸，惆怅一世
　　在感情上，我是个晚熟的人。上学的那些年，我一门心思地把精力放在课本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老师都说我是个乖学生，这样的评价给了我很多激励。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活得那么苦，我觉得与学生时代养成的一些思维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我很在乎自己内心的一种评判标准，从不允许自己对生活有一丝懈怠，后来走上工作岗位，我对自己的要求也没变。这些我在后面的经历中会谈到。
　　1995年我25岁，初恋女友媛媛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我从来不拿漂亮和美丽这些词语来形容女性，我更看重的是她对生活的态度，以及由外至内显示出来的气质。也有人说过我很挑剔，起初我不同意这种观点，最近我接受了一些，但我还是认为，对任何事物要求高一点是没有错的。
　　媛媛当时在一家国营企业上班，只比我小一岁。其实我们在那个年龄谈恋爱是很合适的，按照计划，我们打算谈两年的朋友就结婚。也许跟我的个人经历有关，在与她相处的那些日子，我们约会去的最多的地方是阅马场的省图书馆。她很顺从我，但对那些不好的东西，她从来都是反对的，比如抽烟喝酒，所以对上图书馆这样的事情她很支持。
　　我和她的很多想法都是相通的，感情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相爱了一年多后，我们打算买房子，将婚期定在1997年的“五一”。可很多事情是突如其来的。1996年中秋节刚过，她遭遇了车祸，至今都躺在床上，我已经有3年没有去看她了。她的现状会让我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信心，我害怕见到她躺在床上那种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悲惨场景。
　　她出车祸之后，我常常到医院去看她。她很坚强，根本就不需要我的鼓励，每次见到我都面带微笑。大约一个月之后，她非常强烈地要求我换掉我们一起买的玉，还抱着我痛哭。
　　我知道她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可她硬是忍住了。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刚强，把所有的担子都扛了起来。医生曾对我谈起她：“她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孩，在那么疼痛的情况下，她没叫过一声。”有时我很想和她聊聊我们的未来，可她都把话题岔开。我很明白，她的目的是不希望我提出照顾她一辈子的想法，因为她对自己的身体太了解了，知道痊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跟媛媛的妈妈表达了愿意等到她好起来的想法，对我的决定，老人很开心，但越到后来，我们越看不到希望，她甚至动员我不要耽误时间，要我尽快地去谈朋友。每每她讲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忍不住要流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那么好的一对恋人，为何要经受这么多的苦难呢？
　　为了表达我的坚定，我曾把她还给我的生肖玉挂在脖子上。那时我想，要让它这一生都伴随我，虽然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但我会一直把她放在心里。不久她就发高烧，为此差点死掉。
　　阳正宇的眼神始终都投射在我们面谈时的那张小桌子上。他的回忆像一把剑，刺进他的心里。这时他明明应该感到痛的，可他却微笑着。
　　我知道媛媛害怕连累到我的幸福，以致后来看到我去找她，就很烦躁。她的心很好，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带到我的生活中去。正是她的这种淳朴和天生的善良让我放不下她。要不是那飞来的横祸，我们怎么可能分开呢？
　　慢慢地，我去看媛媛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不是我不想见到她，而是每次不用我说什么，她就可以从我的表情看出我过得好不好，因为我不可能掩饰或者伪装什么。那种苦是很浓的。有些时候，人生最大的悲伤不是两个人不相爱，而是他们太相爱了，以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把各自的心思读透，然后去为对方分忧。我感受到的就是这种爱。
　　我也从侧面了解过她的现状，知道她一直在努力地配合医生接受治疗，病情虽有所好转，但速度过慢，要想完全恢复，达到出事前那种健康的状态，可能性为零。可她还是充满了信心，觉得只要努力，仍然可以站立起来。
　　在这样的煎熬中，我也意识到，再这样耗下去也拯救不了媛媛，在思想上，我有了一些松动，开始考虑接受好心人给我的建议。邹洛娅是别人给我介绍的第一个对象，事先我知道她有过婚姻，可我没把她当作一个与我有什么不一样的人，当时我觉得她更能理解我，因为我们的某些不幸是相似的。
　　其实我还可以去见很多人，可不知为什么，我都推辞了。我想这个肯定跟媛媛受伤后，我的生存现状有关。因为我不自信了，我开始对感情和婚姻感到恐惧，很难去主动地表达和接受爱。
　　【现在】阳正宇：两情相悦，婚否两难
　　2002年10月，我初次见到邹洛娅，她与我一样落寞，好像都是极不情愿地来见面。见她那个样子，我就问了句：“是不是被家人逼迫的？”开始她一愣，接着就微微笑了。我马上说：“看来我们的遭遇是相同的。”她的笑变得轻松了一些。
　　我感觉她言语不多，似乎有点孤僻。在这之前，我只知道她的前夫是个赌徒，在他们的婚姻还存在的时候，他将所有的家当输得精光。那些令人窒息的经历必然给她带来了伤害，关于那些过去，我从未在她面前提起。我做人从来不去关心别人以前做过什么，最看重的是他(她)现在面对生活的态度是否积极。
　　我真的不忌讳那些，很多时候都觉得她与我同样可怜，仅有的一点热情都被现实打击得消失殆尽了。她自己有一套房子，我们慢慢了解之后，她就带我去了她独居的家，里面的布置简洁清爽，显示了主人的心境和爱好。她喜欢一边听着轻柔的音乐，一边哼上几句小调，一边烹饪。我曾想过，在她离婚后的6年里，生活是否都是这个样子。一个女人独自面对孤独是异常艰难的，那种苦闷是我想像不到的。　　大约结识了两个月之后，她就不再和我联系。我最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自从经历了媛媛无奈地离开我之后，我特别在意事情发生的理由。于是，我给她打电话：“是不是我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她好久都没说话，在我的追问下才说：“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尽管有点生气，但还是说：“你还不是很了解我，我怎么会对你的过去耿耿于怀呢？”她解释的语气不够坚定，我就要求和她见面。也许是无奈吧，她答应了我。
　　经历了这段小插曲之后，我们的感情进展得比较顺利。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曾多次向她提出结婚的要求。可她总是含含糊糊的，我想那时她对我可能还没信心，就打算多给她一段时间思考，不希望给她太大的压力。
　　2003年春节，我们是一起过的。那几天我们都很轻松，聊了很多话题，有对将来的设想。正月初一，我提出去拜见她的父母，可她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我很纳闷，也没具体地问。当天我跟她一道回了她娘家。她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两个弟弟。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很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我又说不清楚。
　　那天给我留下了很多的疑问。我思考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找不到答案，不是我对她的家事好奇，而是我想通过了解她周围的人去接近她，让她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我们未来的生活中去。由于我和她隔得比较远，一般是我周末去她那里，和她一起做饭，再做点家务。
　　2003年的“五一”，我买了很多礼物去看望邹洛娅的父母。本来说好了与她一起去，可她临时有点事，就让我先去。她爸爸不在，我就随口问起她妈：“伯父呢？”老人笑了笑，说：“他今天很忙，出去办事了。”虽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很多不可理解的地方。因为我们提前说过要去拜访二老的，为什么那天她爸爸要躲起来呢？这件事就成了我心里的疙瘩。
　　直到当年6月的一天，她带我去她爸爸的公司，我才真正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原来她父母的感情一直不好，分居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真正的原因在于她妈妈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个私生女，她这个妹妹已年满20岁了。如今，她妈妈住在东西湖，她爸爸则住在武泰闸，要不是重大的节日，他们一般是不会见面的。而事实上，这个秘密在他们的家族里早就公开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我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作为一个传统的人，我们都忌讳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聪明的邹洛娅也慢慢感受到我知道了她家的那些秘密，就有意地回避我。对她的这个举动，我感到很惊奇，因为无论怎么说，不能因为她父母之间的那段过去就影响我们感情的发展。
　　去年下半年，我们有段时间依旧一周在一起待两天，有时一个月才见一次面。我知道她对我是有感情的，肯定考虑过和我结婚，可她一个人无法面对她的家庭。她在意爱她的人知道她的过去，或许她认为被爱人知道后，自己很难在生活中摆正心态。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至于真实的原因是什么，我的确不知道。
　　邹洛娅：两次误会，模棱两可
　　阳正宇要求我以第三人的身份与邹洛娅谈谈，把他的意思明确转告给她。我很担心她会过于敏感，从而对这样的沟通方式很反感。他说这种担心他早就有过，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特别渴望能够和她在一起，现在必须冒点风险。
　　对他的访谈结束前，他把邹洛娅的联系方式都告诉了我。当晚我就打电话过去，开始她很谨慎地问我是谁，等我做了介绍之后，她问：“找我有什么目的吗？”我说：“希望你不要紧张，我不是要打听你的隐私，主要是我们《楚天金报》有‘真情碰撞’这个栏目，希望可以给你和阳正宇一些帮助。因为我相信你们是相爱的，心中都装着对方。”听了我的话，她小声地说考虑几天。4月13日晚上，我接到她的电话，说14日的上午10点，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正如阳正宇所说，她是个腼腆的人，初见到我的时候，她有些不自然，甚至还有点紧张。直到她放松了，我才切入正题。这时她谈起那段往事还是比较冷静的。
　　在和你见面之前，我昨晚几乎想了一个晚上。感情的事情有时真的无法用恰当的语言去描述清楚。近来我确实很犹豫，到底和阳正宇结不结婚，这个困惑折磨了我很长时间。真的，我发觉自己是个胆怯的人，即使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我也很难决定是否应该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今天我不想谈离婚前那段噩梦般的生活。自从2002年10月认识阳正宇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是他促使我慢慢打开了紧闭的心扉，以致多次有了与他结婚的冲动。因为我曾经对男人彻底失望过，对生活也失去过信心。
　　阳正宇肯定跟你谈过一些他的顾虑，他的解释肯定是我父母之间的那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丑闻影响了我的决定。这个我不否认。说真话，换了谁，遇到像我这样的父母都会感到痛苦的。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无法选择出生的家庭。我很想说明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与爸爸的关系比较亲近，我一直都瞧不起妈妈那样的女人，但作为女儿，我又不得不把表面上的关系做得很到位。在亲友面前，我必须装出一切都和和睦睦的样子。旁人很难理解我的感受，过着几十年都作假的日子，我备受煎熬。
　　我觉得我的心态就是在这种折磨中失衡的，从正常慢慢变为刻意地压抑……但这些也只是一部分原因。去年8月，一个周四的下午，我到武昌办事。那个地方离阳正宇上班的地方很近，我有去见他的冲动，可当时时间太紧，我只得放弃。正当我从他单位门口经过时，我一眼就看见他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地往里面走。那一瞬间给了我很不好的感觉，不是我小气，关键是我想起了以前婚姻中很多不愉快的场面。前夫不仅对我施以血腥的暴力，还在外面有了好几个女人，那些年让我痛彻心扉，以致现在我对很多东西都感到恐惧。
　　其实光有这个细节不足以使我害怕。接下来的12月底，临近年关时，我去阳正宇家吃饭，途中突然有一个女人敲他的门，他和我一样，是多年独居的。据他说，他平常很少接触异性。而当天他没跟我做任何解释，就随着那个女人下楼去谈了半天。回来的时候，他还带着她一起上来，进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今晚要在这里借宿一晚。”别的他什么都没说。当时我注意到那个女人笑嘻嘻的，那表情证明他们的关系有些不寻常。
　　有意思的是，晚上我与那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我觉得很尴尬。阳正宇怎么不考虑我的感受呢？他难道不担心我因此会怀疑他？这几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对他的热情不得不减退，对我来说，我不愿意再去尝试被伤害。
　　后来我也想过，我和他都是成年人，我不可能要求他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纸，大家都有过从前，而人都是有欲望的，感情也不是唯一，当他有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找一些渠道发泄。我安慰自己说，要是我能够成为他的最后一段传奇，也是可以接受的。即使出了这个小插曲，我还是想过忘记它。可他的做法的确让我很难想像。
　　在内心，我一直提倡做人清白和自觉，阳正宇作为一个34岁的男人，在社会上也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在他遇到问题的时候，应该主动去承认或者尽力去解决。我觉得到了他这个年龄，身上应该有这种做人的风格。可他没有，对那个奇怪女人来访的事情，他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
　　我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说得极端一点，因此还会有很多猜疑。如果我想错了，他有必要站出来对事实做一个澄清。我爱他，当然希望他有这样的表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打消我的疑虑。很多时候我甚至想主动告诉他我的态度。但我又想，要是那样做，就像是我强迫他一样。越是那样做，他越容易撒谎，越容易以糊弄我的姿态来讨我的欢心。而这个不是我想要的，我需要他的坦诚，即使那个女人是他以前的情人，我能够做到对此不计较。可他为什么连一个说法都不给我呢？
　　我很友好地将邹洛娅的顾忌告诉了阳正宇，他在电话里愣了好一会儿，才说：“看来是我做错了。”我顺势提醒他：“要记住，别看你们都是过来人，很多时候对一些问题的态度也与那些毫无生活经验的人一样，该在乎的东西谁都在乎。你不要忽略了这一点。”他流露出懊恼的情绪，我就鼓励他说：“在这个问题上，你应该拿出你的坦诚和大度，相信她可以接受你的过去。因为我明显地感觉到，她对你的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