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爱的第一个方法:打开你的耳朵
朱莉告诉我,无论丈夫做什么决定,她都誓死捍卫婚姻。张淼瘫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机,脚有些神经质地抖着。如果你问他,他来回来去只有一句话:无论她怎么做,他都要坚持离婚。
朱莉痛哭流涕地说:“哪怕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做得更好的。”张淼望着天花板说:“我已经给了你五年的机会了。这五年,我简直像活在地狱里,我受够了。”
朱莉的回应是厉声尖叫,张淼的反应是面无表情,像是进入冬眠的动物,将所有的新陈代谢都降低,如果他是猫,你也许会看到他的瞳孔极度收缩。
他们就是这样痛苦地挣扎了五年的光阴,朱莉以性命相胁,而张淼则从一开始对妻子的怜惜慢慢转为对责任的恐惧,如果他要离婚,也许会成为间接的“杀人犯”。可是当他背负妻子的生命时,也就成了她的囚徒。
而对朱莉,她由开始对丈夫的愤怒,慢慢转为对失去他的恐惧,然后在恐惧的胁迫下,她失去了作为女人、作为人的尊严,面对一次次拒绝,她一次次坚持地祈求着,她把拥有的一切都压到这个男人身上,而她全然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其他可以追求的幸福。
两个人进行这样的交流已经五年了,就像是站在此岸与彼岸的人在彼此喊话,却无法走近,他们都坚守着自己的“车轱辘话”不肯放手。
然后他们都告诉我,他们已经尝试了所有的方法,已经尽力了。
可是我多么想告诉他们:你们根本没有做任何尝试,你们只是一次次地用同一种方式做着努力,这就像是吴刚砍树一样,每当一个人举起斧子,砍下一道裂痕,桂花树就自动愈合,两个人默契地做着这样的“互补”工作。
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说法,只相信自己的世界是唯一正确的,他们来找我,也是想找到一个外援,找到一个裁判,证明自己的逻辑是正确的,他们都认同一个道理,如果我对了,对方也认为我是对的,我们的爱就会延续。
我多么想告诉他们:爱是有方法的。只要你肯放下你自己的“执着”。我让他们画一张自画像,有趣的是,他们的自画像都没有耳朵。
他们的婚姻,就是没有耳朵的。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感觉到自己的痛,活在自己的真理里面,就不会有爱的方法。
听的繁体字是“聽”,如果我们拆字,就会形成一句话:耳中之王,在于“十目一心”。所谓“十目”说的就是我们需要多角度\多层次地听到别人说的话,而不局限于显微镜式的自我的声音;所谓一心,那就是我们是用“心耳”去听,当我们专一用心的时候,就可以穿越彼此的噪音听到对方的心跳。
也许朱莉没有听到,张淼是多么需要一个欣赏他、肯定他价值的妻子,多么需要妻子对他的努力有所关注,多么需要一个可以照顾他的女人。在他满不在乎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充满了期待的心,他始终是期待着她的,否则也不会苦苦熬这五年。
也许张淼也没有听到,朱莉是多么需要丈夫的关注,多么需要安全感,在她近乎疯狂的行为之下,藏着一颗多么脆弱的心。
可是因为噪音太大,他们关闭了彼此的“心耳”,因为关闭了“心耳”,他们只好制造出更大的噪音,强迫对方打开耳朵,直到他们的爱被消耗殆尽。
2.爱的第二个方法:打开你的心眼
一对爱人是否相爱,看他们是否双目交缠就对了。处于热恋期的男女,眼中都只有对方,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牵动自己的视线。“我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就可以覆盖整个世界。
唐与周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衣着时尚,但结婚一年,他们已经拥有堆积如山的问题,而不得不坐在咨询室,寻求帮助了。
我发现,他们都分别对我说话,从未看过彼此一眼,而且最有趣的是,在唐哭泣的时候,周忽然拿出手机,开始玩“植物大战僵尸”。
在拿纸巾的时候,唐掏出钱包,钱包掉在地上,我看到钱包里的一张照片,有趣的是,那张照片中两人正在深情凝视。照片犹在,而人事已非,我让他们看这张恩爱的照片。
忽然之间,好像一缕阳光照进了黑暗的房间。他们忽然羞涩地看了彼此一眼。那是我们将近一个小时的咨询中,他们第一次彼此对视。之前我也曾经试图让他们看彼此一眼,但他们好像眼中有刺,目光一接触,就匆匆闪躲开了。
我问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像照片中那样凝望对方了?然后让他们讲讲这张照片的故事,唐告诉我,这是他们的婚纱照,当时只是想打听一下婚纱照片的价格,结果被忽悠得拍了一天婚纱照片。因为太匆忙了,都没有吃中午饭,两个人又累又热又饿,这张照片是摄影师说收工时,两人彼此看了一眼,被摄影师捕捉到的最开心的一刻。那时他们还没真正决定结婚。
后面的咨询,我请他们拿来他们的相册,把那些照片的故事讲给我听。当他们讲起一起拥有的快乐的日子的时候,我发现了目光的联结。
当他们的目光投向彼此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不再是那些痛苦的时刻,而是那些赋予他们力量的日子。
生物学证明,当一个人进入应激状态时,他的视野会狭窄,以帮助他迎接挑战。也许我们忽视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我们只看到我们想看到的东西。当我们收集痛苦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地狱;当我们收集爱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天堂。事实上,我们生活在人间。
3.爱的第三个方法:打开你的心口
“爱你在心口难开”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亲密关系方面的“谜题”。有趣的是,在婚前,或者说感情好的时候,我们会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让对方开心;在婚后或情感坏的时候,我们同样会绞尽脑汁,可是一切努力的目的都成了“击倒”对方,让对方垂头丧气。
Linda承认,在男友玩游戏或者工作的时候,她一次次骚扰乃至“无理取闹”,就是为了要让他生气。而男友虽然会在她的种种吵闹之下转而满足她的要求,但却总是偷工减料,这种不专心和敷衍,让Linda更愤怒,于是发展出新一轮针对不关注自己的男友的“闹腾战术”。
有趣的是,Linda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是因为她非常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被动的受照顾的小女孩。多么具有讽刺意义,这么一个渴望被怜香惜玉的女孩最后变成了男友眼中的“寻衅滋事者”。男友从开始的温柔相待到不耐烦,继而感觉被束缚与控制,愤怒、压抑、精疲力竭之后,干脆选择了冷漠甚至恶言恶语……
这一切的原初是什么?Linda告诉我,她希望的爱是那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就是她一念刚动,男友就已经心领神会。而一旦要求说出口,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乃至没有意思了。
无形中,她将自己的嘴巴封上了,对她而言,有效的语言是心灵感应。这意味着她的爱人可能要比她还要了解自己。这大概只有外星人才能做到。
但我们每个人大概都有过被“心电感应”的经历,那是什么时候?大概发生在什么时候?
在娘胎里,或者作为婴儿时。那时,我们只消躺在摇篮里,吃喝拉撒都自动有人伺候与满足,我们刚一饿,奶头递到嘴里,我们刚一尿,尿布就换了。
可问题在于,作为一个成人,我们的需要可远远要比一个婴儿的吃喝拉撒丰富得多了。这对一个照顾你的人来说,是多么巨大的挑战。一旦情感的荷尔蒙耗尽,全心全意投入到对方的能量就会回到自身。这时就会发现一个巨大的亏空,这就相当于一个婴儿被“抛弃”。于是温柔的呢喃就变成了河东的狮吼。
那些追求一言不发的默契满足的人,可能从小就在一种不接受语言表达的环境中生存,他们往往会有一种两极化的倾向,一方面强势无比,另一方面脆弱不堪。恋爱打开的是他们的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而他们所袒露出来的柔弱是婴儿式的,其需要是“前语言期”的,在表达自己的需要层面,他们或者是被禁止,或者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或者表达带着某种屈辱的印记。
一个非常成功的男人告诉我,至今他还不敢去庙会,因为关于庙会他有着非常屈辱的记忆。一次爸爸妈妈带他去庙会,却什么都没有给他买。当他一再恳求的时候,爸爸说了一句话:“你真让我们丢脸。”这句话像鞭子一样,即使多年后仍让他耿耿于怀,以致使他视表达自己的需要为畏途,或者说,也许在工作场合他可以坦然相对,但在亲密关系上,表达自己需要让他有种可鄙的卑微感。这使他的婚姻也陷入一种绝境,如果不说出自己想要的,也许妻子就会因为失望而离开他,如果他要说,就要面对被拒绝的危险。
即使如此,他依然必须鼓起勇气,咽下口水,颤抖着张开口,翻动舌头,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属于自己的声音。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做了很多尝试,你一定有一个禁区,那里藏着打开大门的那把钥匙。只是有趣的是,我们从来不肯回头看一看。很多时候,我们的问题不在于寻找方法,而是为什么明明有方法,却不能用。
4.爱的第四个方法:张开你的心手
你大概听过这样的故事:丈夫想要离婚,妻子同意了,只有一个条件,从现在到3个月后离婚的那一天,请你每天早上都抱着我出门。丈夫同意了,两个月后,他发现重新爱上了妻子。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有些梦幻。是的,我承认,这很像《读者》体的感人但却无用的故事。
可是你怎么知道一定没有用呢?要想证明这一切是没有用的,最科学的态度就是从现在开始尝试着每天拥抱自己的爱人十分钟,看看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后,发生了什么。你愿意试试吗?“你对爱人有什么需要吗?”我常常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只要他好好爱我。”男人可能会说:“我只是想要她尊重我。”
“这就够了吗?”我问。
夫妻俩都非常坚定地点点头。
“可是我觉得不够。”我说。
他们看上去很迷茫。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吗?
如果你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么也许你也是“假大空”学派的成员。在我们的文化与意识形态中,有一种说官话、讲大词的习惯,也许这在当下社会的某些时刻是必要的,但在亲密关系中,很多时候却是一种伤害。
关于爱,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虽然我们彼此都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但也有一些特异性的部分,你如何知道我说的爱是什么样的爱?你又如何认为我说的尊重呢?当他们说出彼此对对方的需要的理解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很多时候,十年的夫妻自以为对对方了如指掌,但彼此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一个经常打老婆的男人每次打完老婆都痛哭流涕,无所不用其极地百般乞求妻子回家,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妻子于是心软了,可是下次他发起脾气,过去的誓言便完全扔到爪哇国去,下手只有更狠。
我相信这样的夫妻彼此也是有感情的,可是如果一切都建立在毫无“建设性”的誓言上,都在这些“大词”上盘旋,没有落到实处,那其实任何问题都没有解决。
一个丈夫向妻子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和“小三儿”联系了,我和她一刀两断了。妻子相信了他,可是一转眼,就发现他与情妇私会的证据。
饱受丈夫欺骗之苦的妻子沉溺在不安全感中,如果她能离自己的情绪远一些,也许就会发现,他们太把感情当儿戏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起码要问三个问题:它为什么会发生?如果要解决它,有什么困难?我们怎么解决它?
当我们的信任只停留在耳朵的层面,而没有在动手的层面,那你就将你的人生建立在空中楼阁上。一切都是蓝图,只有当你开始刨土、打地基,乃至筑墙打垒的时候,才会真正地解决问题。
这个世界的真相是,大多数人都是说到做不到的。因为我们的幻想总是多少超越了现实。在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倾向于夸张地认为自己只要想改就一定可以改掉。而问题再次重复的时候,我们又夸张地垂头丧气,觉得到了世界末日。除非我们可以真正地动手去做,而不是沉湎于自己的意淫中,才可以了解切切实实的问题该如何“动手”解决。
也许丈夫可以问妻子:“你所说的爱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举个例子。”
妻子也许会说:“我需要你给我买花。”
丈夫说:“我昨天刚刚给你买花。”
妻子说:“你没有亲自给我买花。”
丈夫看上去很崩溃。
原来,妻子享受的不是花的美丽,而是希望看到丈夫亲自跑到花店,送到她的手上。而丈夫以为给鲜花公司打个电话,让工作人员选最名贵的花卉快递到她的公司,这就是妻子想要的爱。其实妻子想要的是丈夫的“劳动”一“亲自动手”为她做事。
只有我们讨论到这个层面,我们才会知道,我们对于爱的需要是多么的精细,我们对彼此的想当然,是怎样伤害了对方。
对那个想要妻子回归的家暴丈夫,我们必须要了解,当他来了脾气的时候,夫妻俩该如何合作,将脾气降下来,让双方免遭伤害;那对被小三困扰的夫妻也必须面对一个残酷的问题:如何合作,让一个对别的女人余情未了的男人回家,需要切切实实地做什么。我们的难度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如何解决。
这些都是要靠我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一样含辛茹苦地劳作,才能收获幸福的。我们的手要触及我们内心的最深层,掏出爱与对方分享;我们还要触及对方的内心最深的需要,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我们更要一起努力将决心化作生活的一点一滴,婚姻才可以延续,爱才可以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