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下来的时候,就走出那片密密的玉米林,找一个高处,找一个能望见燕子河的地方,就仿佛轻松了许多。然后再望一望周围,望着这西秦岭深处莽苍的林子和绵延的山峦,在目光中渐淡、渐远。鸟们的啁啾声曲折迂回、萦绕流连,交响成不息的歌。多少年又多少天,头顶的天空总是那么幽远浑大,总没有多少亮色,就连雨也从未淋透过身子,一如这日子,平淡无奇。
坐下来吧,随意的坐在一棵即将枯死的树根上,拨弄几棵新发的枝芽,把它们折断,痴痴的看着它们流出白而粘稠的汁液,然后看着它们慢慢的蔫去。这个过程总令人莫名其妙地心伤,心伤的时候总想看看天空,想象有老鹰慢慢飞过或一只燕子轻轻的斜掠。有时候也抑制不住站起来吼几声,然而有谁来倾听呢,究竟有谁?
就这样,好些日子随着燕子河水悄悄流去,随着燕子河的风飘然而去,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很小的风,无声无息,总也找不出丝毫的印记。这些时候就做些梦,梦中是放大的树的年轮,而且越来越大,大得使人发怵,那些不规则的轮线像一条条绳索,在一点点捆绑着自己。醒来的时候满身大汗,好象倏忽间老了许多,果然,镜里的黑发里已生出些许白发。
其实,很多的时候,就想象一棵树老化的过程,曾经幼小,曾经被折断,之后再生机勃勃,郁郁葱葱,但最后还是苍老、衰败,直至死去。先是叶吧,还是树干?总之叶先开始发黄、发蔫、凋零,树干开始发皱、发皲、发裂,慢慢地干枯,慢慢地树枝上生出苔藓、绿草。
总不敢想象树倒下来的情景,究竟倒下来是怎样的情形呢?不敢想也就不想了吧。
新的树又在劲头十足地疯长,顺着阳光的方向,顺着雨水丰盈的地方,奋勇地生长,在茂密的丛林中,在大树的间隙里,努力地伸展着微弱的身子,一刻不息、锲而不舍。那情景总让人感动,看着的时候不由地自己地伸长脖子。
生存到死亡究竟是不是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过程呢?究竟是为生而死,还是为死而生?想不清楚的时候就想一棵树、一棵籽,放在贫瘠和富沃的土里,孰优,孰劣?
诱人的阳光温暖而适意,温柔的细雨润泽而亲近。普天之下,黄土之上,每棵树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空、一缕阳光和一滴雨露,都在为此而想、而动吧!常常这样想和做的时候,日子就悄悄过去,毫无声息。
总会有一天,自己肯定也会化为一掬可能还不是很肥厚的黄土抑或黑土,在此处或彼处养育出一两株很不健壮的草木。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兀自地笑一笑,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地踱回家去。